陈功：世界进入双边贸易协议时代

　　陈功：多边协议的繁荣与双边协议的兴起各有其时代。在全球化的时代，多边协议占上风；国家竞争时代则是双边协议占上风。

　　当前，在反全球化浪潮之下，作为全球化重要成就的多边主义受到沉重打击。WTO可能被架空，全球气候合作协定被美国拆台，多边自贸 协议出现“退群”或被迫重谈现象……在美国特朗普政府的强力打击之下，世界仿佛一下子出现了大退步。

　　对于当今世界出现的乱局，我认为，从全球贸易与金融发展历史角度来看，多边协议与双边协议很难摆脱历史大时代的纠缠，也就是说， 多边协议的繁荣与双边协议的兴起各有其时代背景，并非一成不变，可以永远继续下去。实际上，因应各个时代背景的波动，有时是多边协议 占上风，这个时候就是全球化的时代；有时则是双边协议的时代，这个时候，看的就是国家关系和国家竞争。

　　让我们回顾全球多边与双边贸易的历史。1947年10月30日，以美国为代表的关贸总协定的23个发起国在日内瓦签订了《关税与贸易总协定 》（GATT），这份以“促进国际贸易自由化”为宗旨的协议，正式宣布了世界多边自由贸易政策的出现，关贸总协定实施以后，即开始进行全 球多边贸易谈判。截至2016年，在GATT/WTO的组织下已举行了9次多边贸易谈判。

　　GATT的出现，使得全球贸易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在工业革命以前，世界贸易增长率只有0.27%，这是极低的速度。到20世纪50至70年代， 由于GATT的出现，国家之间的贸易更为频繁，贸易壁垒逐渐减少，贸易摩擦能得到有效协商，这使全球贸易获得极大发展，世界贸易增长率相 较于工业革命以前翻了200多倍。这一时期是全球多边自由贸易发展的黄金时期。

　　GATT成立最初只有一个发展中国家，占比不到5%，而1973年发展到56个发展中国家，占比68%，1995年占比更是接近80%。以前由发达国家 主宰的世界贸易格局，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发展中国家参与其中。

　　随着更多国家加入GATT/WTO，全球多边自由贸易协定发展中的问题逐渐暴露。由于WTO成员众多，成员国在多边贸易体制谈判过程中难以 达成共识。同时WTO自身存在的不可克服的弊端，使WTO多边贸易谈判日益艰难。加上一些区域性自由贸易区计划未能如期实现，越来越多的国 家将目光转向双边自由贸易协定（FTA）这种多边贸易体制之外的安排。

　　双边自由贸易协定是指两个及两个以上的独立关税主体依据WTO相关规则，以自愿结合方式就贸易自由化及相关问题所达成的协定。新一 代的双边FTA以其涉及范围广、灵活性强、操作简单方便时间短、见效快和约束力强等比较优势，赢得了各国的青睐。

　　1980年代，WTO多边贸易谈判阻力不断增大，双边自由贸易以其在促进贸易自由化方面的优势，又得到了世界各国青睐，双边自由贸易热 在全球局部出现，到1990年代末开始全球盛行。

　　从历史可以看出，全球多边协议与双边协议的时代是交替出现的。在不同时代，随着全球贸易参与国利益的变化，多边与双边贸易协议就 会交替出现，双边贸易也会被用来规避贸易纠纷。早在1930年代，德国就与20多个国家签订了双边协议来回避英美等国的压力和制裁，这并非 偶然，也不是意识形态能够约束的。

　　笔者认为，贸易历史的演变显示，真实的世界就是这么运转的，现在连美国都在大力搞小范围的多边以及双边协议，而且走得非常快。中 国如果在这方面如果犹豫不决，将会有很大问题。对中国而言，全球性多边协议如果能坚持，当然要尽可能坚持和努力，但也许建立小范围的 多边协议更好。

　　至于中美贸易对抗或称贸易战，笔者早已指出这是长时期的事情，有可能缓和，但不会消失。在这样的贸易战中，决定胜负的关键点，根 本不是贸易，根本不是生意。从历史的角度，要看五个关键点：一是世界政治的大格局有没有改变；二是技术进步有没有突破；三是世界货币 的大格局有没有改变；四是意识形态与公民意识，也就是时代思潮，有没有转换和改变；五是气候、环境与资源有没有改变。

　　如果五个关键点没有转折性的改变，那么贸易战就还会长期打下去，短则七八年，长则十几年。是否还会再长呢？笔者认为也不太可能， 因为通常一个历史周期没那么长，再长就会超过两三代人了，世界各国都没有那么大的承受力。如果五个关键点真的发生了重大的转变或者转 折，那么可以说，未来的文明格局将会巨变，人类又将迎来一个新时代。

　　多边协议时代和双边协议时代的更替，从世界贸易和金融历史来看，是一种周期性的轮回。如果在上述多个关键点上出现重大的转折，世 界将有可能迎来新的时代；而如果没有变化，当前的贸易冲突时代将会长期化。

　　（注：作者系安邦智库首席研究员陈功。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