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塞尔多夫出版的德国《商报》以“德国经济真正的中国问题”为题,刊发总编社论指出,德国联邦政府正在酝酿新的对华战略,其目标是降低对华经济依赖性;但是德中经贸关系的最紧迫问题并非依赖性。 “当今的德国经济有着另一个中国问题。今年冬天,尤其是德国的中小企业将面临历史性的现金流危机:新冠疫情危机期间,德国企业尚能将上涨的原材料、能源、化学和塑料成本转嫁给消费者;而现在,据慕尼黑大学经济学研究所ifo的调研报告,新一轮的价格上涨即将发生,近一半的企业正在计划涨价,尤其是在特种化工、机械制造以及高耗能的建材生产领域。但是,客户是否会再一次接受又一轮的价格上涨,则完全是未知数。这是因为,客户如今有了更多的其他选择:跨国集装箱货轮的运转正在恢复正常,洲际运费正在下降,全球各大港口的拥堵问题已经缓解。”
“这个问题就和亚洲有关了,尤其和中国有关。欧洲的能源价格、原材料价格上涨,全面推高了欧洲的物价。与此同时,中国却依然具有廉价生产之优势:化工、机械、钢铁等产品的销售价格,往往低到当今欧洲竞争对手无法承受之水平。尽管没有较为全面的数字反映这一点,但是不同行业都传出了相似的声音。不论是中型企业还是大型跨国集团都在抱怨这一点。德国联邦工业联合会(BDI)近期也就此召开了会议。”
“德国政府认为中国是‘体制对手’,这可能是正确的。但重要的是,中国工业正日益成为德国的经济对手。为此,北京已经为此付出了持续多年的努力。现在,由于俄罗斯将大量石油和天然气低价卖给中国,中国产业界更是受益。普京和习近平几天前在乌兹别克斯坦会晤,其时机再恰当不过了:这一切恰恰发生在许多德国企业担心今年冬天压根还能不能用电用气之时。”
“几年前就已悄然开启的一个进程如今正在加速:德国经济的核心正在溃烂。去工业化并非在几个星期前才刚刚开始:早在2019年,德国工业生产就已经陷入了不景气。过去几十年织就的一张囊括了上游产品、供货商、制造商的经济大网,如今正在撕裂。”
“制造业公司先是压缩产能,然后停运生产线,最后关闭整座工厂。这又让其供货商陷入困境,因为后者也不得不跟着停产。与此同时,其他国家的企业则乘机填补产业链缺口,而且乘虚而入者越发频繁地是中国企业。这导致了越来越多的德国产业对欧洲以外的国家产生了结构性依赖。”
“如今,欧洲的化肥厂商几乎无法不亏本生产,化工业也出现了类似迹象。下一个陷入困境的将是钢铁行业。去工业化就此蚕食整条产业链。受到影响的远不止钢铁等单一行业的就业岗位;当然,仅钢铁行业的岗位流失问题,就已经足够痛楚。”
“德国联邦政府正在酝酿的对华战略,并不足以应对上述问题。我们所缺乏的是一份欧洲战略:欧洲究竟需要怎样的经济框架,才能让欧洲企业能够和未来的对手进行竞争?而竞争对手,也并不仅仅来自亚洲。”
“也许,德国如今恰恰应该学习一下亚洲的成功经验:充满创新能力的企业,以及作为根基的优秀教育体系、高效官僚系统、可靠基础设施。欧洲企业如今往往要到亚洲才能找到这些要素。”
“在那里有几个月就能建成的新工厂,成千上万的高水平技术专家,当然还有更低的税率。在德国则恰恰相反。德国还需要展开一场讨论:与中国的技术合作是否已经不合时宜?比如:德国科学家协助中国的项目,德国帮助中国企业建立双轨制职业教育体系,德国政府用发展援助资金资助中国的工业4.0项目。因为,我们正在用这些合作项目培养一个越来越强大的对手。”
维也纳出版的《标准报》以“欧洲经济戒除中国”为题,刊发了由奥地利宏观经济学家Klaus Weyerstrass撰写的客席评论,指出欧洲要想摆脱依赖中国,首先还是要练好内功。
“对单一供货方高度依赖的后果,欧洲人正在俄罗斯能源问题上痛楚地感受着。欧洲对华依赖则与对俄依赖有着本质不同:俄罗斯几乎只供应天然气,中国则还生产许多高科技产品。后者不仅仅对欧洲企业产业有着重要意义,也对能源转型至关重要。比如在太阳能领域,短短10年间欧洲就陷入了对中国的极度依赖。10年前,德国还是光伏设备的全球领军者,后来,中国企业却在北京政府的支持下,迅速扩大了产能。与此同时,德国的太阳能发电补贴削减,导致境内市场崩溃。风能领域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件。”
作者随后指出,要缓解这样的单方面高度依赖,欧洲需要让其供应链变得多样化,与此同时,为本土研发提供资助也有助于产业链回归,此外,旧设备回收循环利用也是既降低对中国产能也降低对中国原材料依赖性的有效手段。
“这些举措,都需要欧洲层面上的协同一致,需要一套中长期的战略。如果能够做到这几点,欧洲近年来的危机就有望转化为机遇。”